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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滾滾:美國首條“高鐵”為何成全美最暴力鐵路?我沿軌道考察,發(fā)現(xiàn)原因
【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高天滾滾】
2023年9月22日,位于美國佛羅里達州南部的私營城際鐵路“亮線”(Brightline)正式開通了它的“第二階段”——西棕櫚灘到奧蘭多的延伸段。
這其實不是“亮線”的第一次“通車”(“亮線”的西棕櫚灘到勞德代爾堡段從2018年1月13日就開始運營了),但“亮線”本次開通的線路里包含了一段時速“高達”201km/h(每小時125英里)的“高鐵”專線軌道。這不僅是冷戰(zhàn)后美國新建的第一段盈利性客運專線,而且是Acela專線之后美國第一次有七級標準的鐵路軌道建成通車,因此被美國媒體尤其是自媒體廣泛吹噓為美國高鐵發(fā)展的里程碑。
問題是,在中國高鐵創(chuàng)造世界最安全記錄的同時,即使部分通車僅短短五年、中間還因疫情停運了一年半,作為真正意義上的“準高鐵”全線通車更是只有幾個月,“亮線”已被公認為美國最暴力的鐵路線路。
早在一期線路開通前,2017年試運營期間(首次通車前),它就已經(jīng)搞出了人命。從那時起到今天,得益于西門子SCB-40“戰(zhàn)馬”機車堅固的低阻流線型車頭,“亮線”列車已“擊殺”103人,自身無一傷亡;其最新事故就產(chǎn)生在我們完成這個調(diào)查后不久的1月12日。“亮線”也至少擊毀過保時捷卡宴、寶馬X5、凱迪拉克等十余輛豪車,以及一輛半掛車:
列車在好萊塢撞上掛車(視頻轉(zhuǎn)自社交媒體)
這還不包括大量因故“擱淺”在軌道上或被關(guān)閉的閘門夾在中間、乘客在被撞前開門逃走的普通車輛:
剛恢復(fù)運營時列車撞上小車(視頻轉(zhuǎn)自社交媒體)
美國政府、FEC(the Florida East Coast Railway,佛羅里達東海岸鐵路公司,主要路權(quán)擁有者)和“亮線”公司從未發(fā)布過“亮線”事故的官方統(tǒng)計報告,以上數(shù)字基于美聯(lián)社等大媒體追蹤地方報道得出的統(tǒng)計結(jié)果。
目前能確認的是,雖然佛州的許多律師事務(wù)所已經(jīng)專門點名“亮線”做了代理高鐵事故傷亡賠償訴訟的廣告,但截至目前,筆者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律所聲稱在任何程度上打贏過針對“亮線”的人身賠償官司。也就是說,“亮線”被認為在最低限度上確實遵守了美國鐵路技術(shù)規(guī)范,之前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故無一例外均由死者負全責。
那為什么會死這么多人呢?
首先一種自然而然會產(chǎn)生的猜測:這或許是行業(yè)認知差異造成的誤解?也許鐵路技術(shù)規(guī)范本就不是為防止這些傷亡準備的,火車偶爾撞死自殺者或不要命的人,本來就是正常社會的常態(tài),只是美國新聞業(yè)發(fā)達,把每一起零散傷亡事件都危言聳聽地渲染報道了?
但據(jù)筆者所知,2022年全中國鐵路事故死亡422人[1],平均每公里線路上死亡0.0029人[2];而“亮線”從2018年至今事故死亡101人,平均到其正常運行的四年[3],每公里線路上死亡高達0.066人,是中國全國平均水平的23倍。即使與美國全國相比,2022年全美鐵路事故共死亡954人,平均每公里鐵路上死亡0.0036人[4],每公里“亮線”軌道殺死的人數(shù)是全美平均水平的18倍。
因此,上述猜測被排除。
很顯然,這條美國的新“高鐵”本身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美國的圣誕新年長假期間,筆者和朋友去基韋斯特畢業(yè)旅行,計劃先到奧蘭多,在當?shù)刈庖惠v車去迪士尼,然后自己開去基韋斯特。這條線路正好和“亮線”基本重合,出于好奇,我們大致沿著這條軌道開了兩趟(來回各一次),從而近距離觀察了這條線路的面貌。再回來查了些資料,發(fā)現(xiàn)許多趣事,對美國的軌道交通歷史有了全新的認識。
背景信息:美國的鐵路軌道等級
美國聯(lián)邦鐵路管理局(FRA)的技術(shù)規(guī)范按“允許開行速度上限”將路軌分為十級。其中最低的等級——“等外軌”(Exception)貨運速度上限10mph或16公里每小時,不得客運。這種軌道的一個典型例子,很多人可能都見過下面的圖片——這是位于俄亥俄的“拿破侖市-反抗軍城(“狄法恩斯”,俄亥俄的城市)-西部”鐵路中的一段。俄亥俄毒列車事件后一段時間,列車在這條軌道上蹦蹦跳跳前行的動圖紅遍美國社交媒體。
“拿破侖市-反抗軍城-西部線”,等外軌,2017年狀態(tài)。據(jù)報2020年該段被“斥巨資”修復(fù)到了一級軌,但“一級”其實是最低級,聊勝于無,很可能并未重鋪軌道
FRA標準里的“等外”軌理論上只允許臨時調(diào)試,但實際上許多路段都在像上例一樣長期“臨時”商業(yè)運營。“等外”之上是最高限速依次10、25、40英里的一級、二級、三級軌。某種意義上,這些“等級”都不過是美國政府對老線普遍長期失修現(xiàn)狀的追認;東巴勒斯坦事件中“毒列車”脫的軌就是一條最大允許時速64公里的三級軌。通常而言,四級以上是美國建成較新、相對可靠的“正常”軌道。
FRA標準里的最高路軌等級——“九級”軌(速度上限220mph或354km/h,相當于京滬高鐵線)在目前以及可預(yù)見將來的美國還不存在。據(jù)筆者所知,美國目前僅有三段八級軌(速度上限150mph或241km/h,相當于我國1999年建設(shè)的秦沈客運專線)均在位于美鐵“東北走廊”地帶的“阿西樂”特快(Acela)列車專線上,其中兩段分別位于羅德島與麻省之間的欖城(Providence)南北郊,全長54.6公里;一段位于新澤西,全長只有26公里。這種滿足高速軌道技術(shù)標準但支離破碎的小路段至少目前并無實際意義。
由于以上原因,速度上限125mph或201km/h的七級軌實際上是美國最高水平的連續(xù)鐵路軌道。除“阿西樂”專線的七級區(qū)間外,去年9月通車的“亮線”二期新建段(可可-奧蘭多)軌道實際上是美國唯一一條七級軌。
“亮線”線路圖,紅線為2018年開通的第一期,綠線為2023年開通的第二期。黑色地名為經(jīng)停站,灰色地名表示“亮線”過站不停。注意綠線中七級軌只占一小段
“亮線”剩余區(qū)間(二期可可以南部分和整個一期)使用FEC的既有線,只是將單線升級成了復(fù)線。FEC的軌道技術(shù)等級和分級區(qū)間由其運營商自行設(shè)定,對外缺乏透明度。但根據(jù)美聯(lián)社等的報道推測,“亮線”通車時,F(xiàn)EC鐵路的“城區(qū)”(urban areas)軌道仍是四級軌(客運速度上限80mph,或128km/h;有的報道稱城區(qū)速度只有56mph或90km/h);在所謂“人口較少的地區(qū)”(less-populated regions)則被升級到了六級軌(速度上限110mph,或177k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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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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