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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華:穹頂之下,我和鄉親一起動手消滅村里的遍地垃圾
關鍵字: 農村治理垃圾分類農村垃圾治理穹頂之下【不知多少在外打拼的讀者有過這樣的體驗:想象中的家鄉總是湖光山色、藍天碧水,人與大自然和諧共處,鄉親們享受著田園牧歌式的生活。但是,受不了北京的霧霾,春節回家想享受片刻青山綠水也不可能了。每次回家正當近鄉情更怯時,首先映入眼簾卻是不忍瞅第二眼的“臟亂差”,煞是倒胃口,瞬間從詩意和憧憬中被拉回到現實。
相比城市人更關心的霧霾,農村垃圾更嚴重。柴靜給市民指出“撥打12369”投訴污染這條大路,本文作者則親手勞動并動員鄉親一起參與,這些都是現代中國有價值的行動參與方式。】
一
2014年暑假,我帶著準妻子回湖南老家。之前,我給她講了很多家鄉的趣事,描述過許多好玩的地方,尤其是說好了要讓她嘗夠湘南的農家菜。她是湖北人,卻對湖北菜有意見:不咸不淡,似辣微辣,還拌著勾芡,沒有特別的味道。我數次給她推薦家鄉的兩道菜,一道是“辣椒粉拌田螺”,一道是“天荷芋燉鴨肉”,都是我幼時愛吃的,辣到極致,鮮美無比。我還想著陪她一同下河摸螺螄,讓她更早地喜歡上湘南這片天地,美美地做她的湘南媳婦。
等到家放下行李,還未洗去風塵,我就迫不及待地提著桶要往河邊跑,卻生生地被母親給拽住了。母親說河里螺螄是還有的,但是吃不得,都被邋遢東西慪得有毒了。前段時間,有抵抗力不強的小孩吃了河里的螺螄食物中毒,虧得發現及時,不過也是吊了上十天針才好。還有的婦女在河里浣衣、洗菜,結果手腳皮膚過敏。早就知道河里被丟遍垃圾,但我沒想到這么嚴重。
辣椒粉拌螺螄是吃不到了,心里莫名失落,迅即問家里養鴨了沒有,心存一點希望。母親不知道我的心思,不痛不癢地回答一句:“養了,十幾只都關在牛欄里呢。”“不是總在河里放養嗎?”母親瞅了我一眼,道:“早不放河里了,放不得,河里也沒有小魚小蝦。”我心里直犯嘀咕,圈著養的鴨子還有鴨子的味道嗎。我轉頭看到已涎了很長口水的準妻子正一臉黑線地望著我,看來她似懂非懂地聽出了些什么。
湘南的小村子就打算這么迎接她的新媳婦?
在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著應該為家鄉做點什么,至少可以出點主意來改變下布滿白色垃圾的村莊環境,不止是為了迎接新媳婦,更是還家鄉曾經有過的綠水青山。為此,我特意跟村民小組長提議,稱修建垃圾處理池的事宜已刻不容緩,也走訪了很多鄉親,發現他們有著同樣迫切和焦慮的心情。但2015年春節回家,視線所及依然是舊影婆娑。這深深地刺傷了我。
二
很多游子都有這樣的經歷:想象中家鄉總是湖光山色、藍天碧水,人與大自然和諧共處,鄉親們享受著田園牧歌式的生活。但每次回家,正當近鄉情更怯時,首先映入眼簾卻是不忍瞅第二眼的“臟亂差”,煞是倒人胃口,瞬間從詩意和憧憬中被拉回到現實。
為什么我們的鄉親那么不愛護自己的環境呢?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錯?很多人想當然地贊成。
有人歸根于農民的意識問題:“農民還沒有垃圾處理和環境保護的意識,他們還處在前現代社會,對環保之類的后現代生活還未有所聞,更不會有所動。所以當他們一進入現代場景、消費現代性時,必然會瘋狂地破壞他們所處的環境。”不盡然如此。我接觸的鄉親都很有環保意識,普遍對周遭垃圾成堆的現象很不滿,特別希望徹底改變這種狀況。他們不是沒想法,是有想法,也想行動。
有人歸根于農民的素質問題:“農民愚貧弱私,只想著一己之私、一家之利,根本不去顧及公共環境和公共利益。”這個觀點似是而非。確乎農民素質不高,才會想扔哪扔哪,隨心所欲不逾矩。要是他們文化水平高點、個人素質高點,就不僅可以將垃圾扔到特定的地方,還可以進行分類處理。沒文化真可怕!但問題是:即便他們像大學教授那樣有文化有素質,他們將分好類的垃圾扔哪兒呢?讀者諸君有沒有這樣的體驗,當素質很高的你手中有垃圾,想著要扔到垃圾桶里,但走了很遠卻怎么也找不到垃圾桶,此時你是揣著垃圾繼續找垃圾桶,還是氣得將垃圾往綠化帶中狠狠地扔了?農民在村子里并不是外界所認為的“隨意亂扔垃圾”,他們已將垃圾丟在了“最適合”丟的地方:地里、林子里和河里。
有人說是因為農民沒錢:“政府官僚的反應與行動總是遲鈍、落后的,但農民對垃圾是敏感的。這牽涉到他們自身的生活生產,他們自己不會出錢出力修建垃圾集中處理的地方?他們沒有錢。”但我了解到的情況剛好相反,農民手中現在有錢了。君不見打工回來的中年、青年農民在牌桌上一擲千金,一個春節的輸贏在幾千上萬塊錢;農民都競相買車,鄉村道路上一到過年,小汽車就擁堵得不行;農民喝喜酒、趕人情的禮金越來越豐厚,越來越大方;小孩的壓歲錢、拜年紅包也幾百上千的給;年貨越買越多,越來越豐富、昂貴,緊跟城市居民的步伐;諸如此類,不一而足。總之,我還沒見過哪家過年舍不得花錢的。錢不是問題,工也不是問題。青壯年農民工過年都回來了,除了走親戚、上牌桌,也沒見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他們有的是工夫。可見農村垃圾得不到處理原因也不在于農民沒錢沒工夫。
那么,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呢?
三
根據我的觀察,水村平屋里灣的垃圾問題2009年左右就凸顯出來了。從那時起,農民開始感受到垃圾無處處理給生產生活帶來的巨大困擾,農村環境也逐漸成了他們抱怨的問題之一。
三四年前,灣里一些人開始考慮修建垃圾集中處理池。小組長自然是認同的,但此事因資金問題未能及時啟動。小組長的意見是向上面申請經費,他也數次向村兩委打過報告。村兩委則一直在申請上面的專項經費——窘困的村集體顯然沒有足夠資金同時給十二個村民小組修建垃圾池。
有人向小組長提議,不要再等上面的資金,本灣本組自己出錢修建。小組的公共資金更不充裕,賬面上只有數千塊錢,無法承擔整個垃圾池的修建費用。這樣就得向村民集資;如果不集資,就得村民出工。
無論是讓村民出錢,還是出力,都得小組長出面做說服動員工作。小組長就遲疑了,這種動員工作很麻煩,吃力不討好,還會得罪人。因為這里面既有釘子戶、無賴戶的問題,也有姓氏內部房頭矛盾的問題,還有公平公正問題和村民對村組的信任問題,等等。在農村,自己要搞個事情確實不容易;不做事,或者通過“等、靠、要”來做事也就成了小組長比較理性的選擇。
這一拖,幾年過去了。上面的資金久未下來,垃圾處理池仍無蹤影,村民著急,在外打拼的人返鄉時看了也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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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陳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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