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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亞戈·諾加拉:馬斯克終于“投降”,巴西的主權不容出售
馬斯克與盧拉政府的權力斗爭
在這個框架內,我們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巴西聯邦最高法院和埃隆·馬斯克的X之間的爭議。
馬斯克是博索納羅政府的關鍵對話者,博索納羅政府曾于2022年授予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星鏈項目在巴西運營的許可。目前,星鏈在巴西擁有超過25萬名客戶,涵蓋小企業、學校和急救人員。此外其還與聯邦政府各部門和武裝部隊、選舉法院等公共機構簽訂了合同。
拉美地區對馬斯克的吸引力,主要在于該地區的鋰資源。南美存在所謂“鋰三角”——阿根廷、玻利維亞和智利,這三國擁有世界鋰儲量的一半以上,而巴西則坐擁世界第七大鋰儲量,同時也是全球第五大鋰生產國。
馬斯克曾在2019年公開支持針對埃沃·莫拉萊斯的政變,這并非巧合,他甚至發推稱:“我們會推翻任何我們想推翻的人。”馬斯克同時也是阿根廷的哈維爾·米萊和薩爾瓦多的納伊布·布克勒的積極支持者。之所以馬斯克會支持這些極右翼領導人,是因為他們對馬斯克給予的優惠待遇,往往以犧牲中國競爭對手為代價。
相比之下,盧拉強調深化與中國的雙邊關系,比亞迪進入巴西市場是這一戰略的基石。比亞迪在巴伊亞州卡馬薩里市大舉投資興建電動汽車制造廠,原計劃投資10億雷亞爾,現預計將增至約65億雷亞爾。目前,比亞迪在巴西電動汽車市場占據主導地位,而巴西近期已成為中國電動及混合動力汽車的最大出口市場。
馬斯克接受右翼的塔克·卡爾森采訪資料圖
這些因素支撐著馬斯克、強硬的美帝國主義者和拉丁美洲極右翼之間令人不安的聯盟。
在盧拉就任不久后,2023年1月8日,博索納羅的支持者企圖發動政變,沖擊并破壞了巴西利亞的行政、立法和司法機構總部,呼吁進行軍事干預以推翻盧拉。政府和司法系統反應迅速,逮捕眾多暴亂分子,并在社交媒體上屏蔽其激進的反民主言論。隨后,博索納羅因在獨立200周年慶典期間濫用政治和經濟權力,動用公款煽動反民主示威,被聯邦最高法院裁定八年內不得擔任公職。
然而,馬斯克無視這些司法裁決,拒絕封禁博索納羅支持者在X上煽動仇恨和政變的賬戶,并公開抨擊盧拉與最高法院,特別是亞歷山大·德莫賴斯法官,認為他們在侵犯言論自由。巴西政府、巴西聯邦最高法院和馬斯克之間的沖突,由此逐漸升級。
起初,馬斯克的公司遭受了罰款和制裁。在馬斯克決定關閉X在巴西的辦公室后,該社交網絡在全國范圍內被封鎖,星鏈賬戶也可能面臨封禁。彼時,巴西表示X的封停將持續至其公司遵守巴西聯邦最高法的所有裁決、繳納罰款并在巴西任命法定代表人。
馬斯克對此作出了強硬回應,他稱亞歷山大·德莫賴斯為“罪犯”。提及盧拉,馬斯克威脅要向其他國家施壓,沒收巴西在國外的資產,并表示“除非巴西政府歸還非法扣押的X和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否則我們也將尋求扣押巴西政府資產作為報復”。他還進一步稱,“盧拉應該享受商業航班的樂趣”,暗指可能沒收巴西政府的飛機,類似于美國近期扣押委內瑞拉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的飛機。
馬斯克近期的舉動,并非其全球干預策略的新篇章,他早已與那些反對其極右翼激進化策略的領導人發生了沖突。
在英國,他允許虛假信息在X上傳播,謊稱移民對女學生進行了致命襲擊,從而煽動針對少數族裔的暴力行為。馬斯克不僅容忍這些帖子,還推波助瀾,甚至暗示內戰似乎“不可避免”。
在世界上最大的鋰生產商澳大利亞,他拒絕移除X上的極端暴力內容,包括一段持刀襲擊主教的視頻,此舉激怒了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其稱馬斯克為“自以為凌駕于法律之上的億萬富翁”。
同樣,歐盟也對X公司展開調查,指控其違反當地法律,特別是在透明度和傳播虛假信息方面。在所有這些情況下,馬斯克通過平臺宣傳的虛假信息與他對極右翼運動的公開支持是一致的。
然而,在土耳其和印度等國家,由于擔心自己的商業利益,尤其是特斯拉的商業利益可能會受到影響,馬斯克遵守了相關法規。由于他希望阻止并超越中國的競爭對手比亞迪,馬斯克在這兩國采取的策略,與在左翼政府領導的拉丁美洲國家并不相同。
盡管如此,這些姿態并未削弱馬斯克與華盛頓最保守派系,在世界觀和利益核心方面的一致性。不出所料,唐納德·特朗普曾宣布如果當選,他打算任命馬斯克進入其政府,并領導一個政府效率委員會,負責對聯邦政府進行全面財務與績效審計,并建議進行重大改革。作為特朗普的知名支持者,馬斯克已表明有意加入該委員會。
巴西的政治動蕩恰在9月7日國慶日前幾天爆發。國慶日原來是為了紀念巴西1822年宣布獨立,但近年來,9月7日被雅伊爾·博索納羅及巴西極右翼勢力利用,成為組織反民主街頭抗議的象征性日期,這些抗議常要求關閉國會或支持軍事政變。
此外,即將于10月舉行的市政選舉與馬斯克推動的這些破壞穩定的行動交織在一起,其結果將對2026年的全國大選產生重大影響。在南半球最大城市圣保羅的市長競選中,極右翼網紅兼財務教練巴勃羅·馬爾卡爾出人意料地在民調中嶄露頭角,甚至在一些調查中領先,有望獲勝。其人氣飆升主要得益于社交媒體的推動,而他本人更是埃隆·馬斯克的公開崇拜者。
在此背景下,巴西司法部門對馬斯克和X的行動絕非孤立事件,會產生更廣泛的政治后果。這是地緣政治棋局中的關鍵一步,涉及極右翼和盧拉在巴西統一戰線之間的斗爭;共和黨和民主黨之間關于美國在拉丁美洲戰略的持續沖突;華盛頓日益加強的反華游說,特別是針對接受中國高科技投資的政府;一方面是社會穩定與國家主權之間的持續緊張關系,另一方面是控制全球大多數主要社交網絡的大科技寡頭壟斷所推動的自戀、個人主義和無序。
巴西通過下令封鎖X,在重申主權方面邁出了重要一步。在一個社交媒體使用率名列前茅的國家,這一決定也重新點燃并加劇了關于社交媒體對政治和社會格局附帶影響的辯論,假新聞無休止的傳播及推廣外來敘事的傾向,與國家傳統和利益脫節。
巴西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的支持者集會反對該國對社交媒體平臺X的封鎖。視覺中國
在埃隆·馬斯克的引領下,X平臺表面上遵循了無限制言論自由的原則,允許傳播暴力、虛假乃至色情內容,同時卻選擇性限制或屏蔽那些與其政治利益相左的帖子。馬斯克的家庭因從撒哈拉以南非洲開采綠寶石礦而致富,自己也體現了由大型科技寡頭壟斷塑造的后現代世界的極端個人主義特征。現在他成為了鼓勵法西斯主義和全球范圍內侵犯國家主權勢力的象征,尤其是在拉丁美洲這一政治干預的主要實驗場。
然而,拉丁美洲的左翼運動所經歷與抗衡的,遠不止如今這波推文、表情包和虛假視頻的洪流。在巴西,左翼人士曾在20世紀40年代的盟軍前線戰斗,助力全球對抗納粹主義和法西斯主義。冷戰時期,他們承受了軍事獨裁者的酷刑與處決。面對20世紀90年代新自由主義霸權及北大西洋自由民主國家所謂的“歷史終結”,他們通過革新斗爭方式,在21世紀初重塑輝煌。
近年來,面對“法律戰”和“顏色革命”,他們構建了廣泛的統一戰線,匯聚多元社會力量,抵御外來強加與極右勢力的抬頭。正是這種寬泛、異質且充滿矛盾的統一戰線,揭示了馬斯克在巴西的挫敗,以及盧拉政府與巴西聯邦最高法院部長們暫時重申國家主權之舉。
對馬斯克而言,最佳的前進之路或許是重拾他在世界其他地區已踐行的務實策略,優先保障利潤,而非去干預南半球最大國家的政治。
9月7日前夕,正值巴西慶祝佩德羅一世在伊皮蘭加河畔高呼“不獨立,毋寧死!”(Independência ou Morte!)202周年之際,盧拉堅定表明:“我們的主權不容出售!”。這是巴西新政府的決心,也必將得到最廣泛的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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