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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

家暴是一個全球性問題，在國外，也存在反家暴行為難以認定為正當防衛(wèi)的問題。

比較中美法律，對于正當防衛(wèi)的規(guī)定差別不大，都對防衛(wèi)人的防衛(wèi)限度、時間范圍等作出了明確的限制。不過美國刑法在處理家暴類案件時對于正當防衛(wèi)考察的范圍更加廣泛，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受虐婦女綜合癥”(Battered Woman Syndrome)。

“受虐婦女綜合癥”在法律上是指長期受丈夫或男友暴力虐待的婦女表現(xiàn)出的一種特殊的行為模式。這一概念原本是一個心理學術語, 由暴力周期和習得無助感組成,主要是為了解決受虐待婦女不能以合法手段終結婚姻而提出來的, 是牽扯到復雜的刑事政策與倫理的問題，其引發(fā)的刑法問題是受虐待婦女實施殺傷丈夫的行為能否認定為正當防衛(wèi)。

在法律學界，對于“受虐婦女綜合癥”專家證據的引入持壓倒性支持的態(tài)度，同時，在實踐層面，美國幾個上訴法庭也對“受虐婦女綜合癥”的證據進行了采納。目前，美國多數州法律都已將家暴定義為一種犯罪，規(guī)定對于實施與家庭暴力相關的行為將受到刑法的制裁，受害婦女也能更多地受到法律救濟。

在美國刑法中，專家證言在“受虐婦女綜合癥”案件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專家證言主要包括受害人所遭受的家庭暴力情況以及對受害人的精神狀態(tài)的影響，其目的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用于解釋受害人為什么不能采取合法手段中止婚姻或者尋求合法幫助；另一方面解釋受害人遭受長期、壓迫性的家庭暴力，以致基于迫害妄想而實施防衛(wèi)行為的主觀認識錯誤是合理的。

在受虐殺夫案件中，婦女提出正當防衛(wèi)抗辯，通常以“受虐婦女綜合癥”為理由，并提供專家證言等證據來證明。例如，State v. Wanrow案的判決顯示，被告人長期處于遭受暴力的情況中，且在體型上明顯劣于被害人，有一只腿是殘疾的，法官認為基于這種情況，期望被告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對抗被害人的暴力是不合理的。

也就是說，在此類案件中，通過專家證言等證明受虐婦女的行為符合“受虐婦女綜合癥”的行為模式描述，構成正當防衛(wèi)，讓陪審團相信被告人在做出殺害行為時，被告人相信其所面臨死亡或者重傷的危險是緊迫而現(xiàn)實的。

資料圖來源：iStock

“受虐婦女綜合癥”這一心理學概念在家暴案件中的引入，可以適當作為借鑒。在2003年河北劉拴霞殺夫案的審理過程中，河北省婦聯(lián)邀請中國法學會家庭暴力問題專家為劉拴霞作出“受虐婦女綜合癥”的鑒定并出具證詞，辯護律師建議法院考慮劉拴霞的“受虐婦女綜合癥”，并將其作為正當防衛(wèi)的證據。雖然這一辯護理由最終未得到法院的支持，但不失為一次有益的嘗試。

2015年3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四部門聯(lián)合出臺了《關于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明確了家暴案件中的防衛(wèi)因素和過錯責任：

對于長期遭受家庭暴力后，在激憤、恐懼狀態(tài)下為了防止再次遭受家庭暴力，或者為了擺脫家庭暴力而故意殺害、傷害施暴人，被告人的行為具有防衛(wèi)因素，施暴人在案件起因上具有明顯過錯或者直接責任的，可以酌情從寬處罰。

對于因遭受嚴重家庭暴力，身體、精神受到重大損害而故意殺害施暴人；或者因不堪忍受長期家庭暴力而故意殺害施暴人，犯罪情節(jié)不是特別惡劣，手段不是特別殘忍的，可以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guī)定的故意殺人“情節(jié)較輕”。

家暴案件中，屬于防衛(wèi)過當的，應當依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對于施暴人在案件起因上具有明顯過錯或者直接責任的，可以酌情從寬處罰。被殺害施暴人的近親屬表示諒解的，在量刑、減刑、假釋時應當予以充分考慮。

從上述司法解釋可以看出，雖然我國司法制度尚未明確引入“受虐婦女綜合癥”概念，對于受虐婦女殺傷丈夫仍是有罪評價，但也考慮到了受虐婦女的精神和所處環(huán)境等因素，對其刑事責任予以一定減免，只是其影響還十分有限。

結語

家暴事件層出不窮，我們在對家暴受害者傾注同情或關懷的同時，也應更多地考慮如何在現(xiàn)有制度下給予其更多法律上的救濟。

筆者建議，我國可適度強化“受虐婦女綜合癥”因素在刑事責任裁量中的作用，同時與其他抗辯事由相結合，可以對家暴受害者作出刑事責任減免的類型化、層次化處置，并跟進相應配套制度，如確立專家證言的證據效力等。

《反家庭暴力法》是我國第一部專門的反家暴法律，它的施行標志著反家暴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但這不足以根本改變家暴證明難的狀況。“路漫漫其修遠兮”，反家暴這條路還很漫長、很艱難，而當下我們能做的一點，就是對家暴受害者的反制行為給予實踐理性的規(guī)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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