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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鐘曉雯】

最近半年，滬上飲食網紅圈有三大事件：阿大蔥油餅停業整頓、泰安門因無證經營歇業、再有就是前天大早上曝出的歐式面包店“Farine”使用過期面粉，武康路老店、連同新開不到半年的3家新店一概閉門謝客。最難堪的是，老板Franck Pecol搶在事發前一天逃出境，辜負了這么多年挺過他的食客，留下了身后一堆爛攤子。

阿大是老資格網紅，臟、亂、噪音是有目共睹，栽，是時候到了。泰安門是初來乍到，剛摘米其林一星就出事，算是被上了一課。大家萬萬沒想到的是，網紅頭牌、人氣面包店Farine會拿自家招牌上的大字打自己的臉。（Farine在法語中，意為面粉）要知道，這家的老板、在上海待了12年的Franck，是最早一批摸清這里的調性、也是這兩年把網紅規則玩得最得心應手的人之一。

這么說吧，如果老法租界餐飲圈是一盤強手棋，那么走到武康路，你有大概率要給這個法國人交買路錢。從2007年第一家法餐廳開張，他就以此為起點不斷延伸自己的觸角，可麗餅、歐式面包、咖啡、冰淇淋、漢堡……不僅是數量和品類，這條路上十數家餐飲店，只有兩家爆款常年大排長龍——而這兩家，都是Franck開的。

從他2004年第一次來上海到奠定今天的地位，成功不難復制，難得的是每一招都撓到人癢處。

第一步，當然是占位。要有逼格、有歷史、有肯花錢的主。這一點上，網紅們不約而同地轉向了老租界區。阿大茂名南路上油膩的弄堂對面，是上海舊日“黃金時代”里豎起的裝飾藝術大樓南昌大樓；泰安門原址的泰安路113號對馬路，是賀子珍居住過的衛樂園。

而Franck門下餐飲“連連看”所在的武康路是什么地方？這里是老上海的“福開森路”，電影《色戒》最后王佳芝支使車夫去的地方。這條路，不僅是上海永不拓寬的64條街道之一。到了秋天，梧桐落葉都是要為懷舊氣氛保留的。

武康路秋景

光是正經住過這條街的，就有孫中山、黃興、唐紹儀、陳果夫、陳立夫、周佛海、嚴裕棠等各界名人。更不用說附近安福路、五原路、淮海中路上那些顯赫的鄰居。過去光顧的是貴胄、名媛、文藝青年，今天到訪的還是貴胄、名媛、文藝青年——是全上海最“zuo”的一群人。還有比這里更適合賣弄“法式風情”嗎？

第二步，逼格要豎起來。奢華和膚淺在這里可吃不開，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如果她歷盡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低調、嚴謹、質樸、老派，甚至鄉村都更好，最佳是還能有點手工的味道。Franck真是深諳此道，他的每一家店都是金屬、榆木、茶色玻璃，昏沉工業風。

細節也要照顧到，面包全是“傳統法國方子”，微信推送是中英雙語，逢西方宗教節日必推“特制”——蛋奶布丁、樹根蛋糕、國王杏仁餅都有故事可講。

連他自己的”人設“，也不乏浪漫：馬賽港口邊長大，18歲離家，烹飪學校和做服務生出身，夢想擁有自己的店的小廚師。

逼格的另一面是不討好：店里沒有wifi、沒有一個舒服的凳子、網紅冰淇淋的外賣窗口甚至不設找零——而在他的S風格面前，上海的小資們都馴服成了抖M。在Farine排隊的客人，90%是中國人，網紅冰激凌店的客人中，99%是中國人。這個法國老板也知道的，“法國人等不過 10 分鐘，會開始抱怨”。而中國奶奶會為孫輩排上3、4小時。

昔日Farine門前的盛況，裝潢設計包給了如恩建筑研究室

第三步，營銷要跟上。和任何一個網紅一樣，Franck不會滿足于釣釣“二代”們的胃口。2015年，他的野心開始顯露，精耕細作三年的“獨生子”Farine轉眼變成了“四胞胎”。2015年底，第一家分店在浦東國金店開業，2016年夏天新天地和外灘新再開兩家新店。他接受采訪中透露，計劃在上海再開三家分店，并打算往蘇州、杭州、南京等周邊城市發展。

4家店，工作模式上自然要從前店后廠走向中央廚房。從技術角度，這意味著品控更加穩定。同時，也暗示著Frank“想通了”：3年磨出一個網紅太累了，“小作坊”來錢也太慢了。

在這個思路下，不難理解不遠處WIFY冰淇淋的一夜爆紅。2016年，這款但凡吃過都會留下“不過如此”印象的冰淇淋，開始出現在“魔都不能錯過的X家冰淇淋”目錄下。對此Franck說得云淡風輕“這么多人來是因為這是個不錯的deal”，但同行之間早已傳出買版面的消息，連價格都言之鑿鑿。

講真，花錢營銷不丟人，丟人的是把野心的代價轉移給消費者。回到這次的過期面粉事件，留下了諸多疑點，也流出了不少傳聞。

首先是爆料人的身份，新聞里說是學徒半年，良心譴責下臥底4個月。但烘焙大號發布新聞后不久，隨即有人在下面爆料了一場“后廚宮斗戲”，盡管之后秒刪。但相較之下，的確要比學徒說可信不少。

又有人問，面粉是哪里來的？當我問向業內朋友時，他卻說“對得上”。相傳Farine為壟斷某品牌面粉成噸成噸地購入囤貨。簡單算算，第一波新聞披露的578袋過期面粉，加上第二批查封的2300袋面粉，每袋25kg，共計70多噸。這么大批次的面粉光進口就夠頭疼的，走完流程到手時，往往只剩下4個多月的保質期。

這點面粉難道全要顧客吞了？據說Farine鼎盛時每周用來做法棍的面粉要20袋，算上其他面包，姑且算他一周用掉50袋面粉。按上面的量計算——4家店玩命地用，也要花上兩個多月。

再有，Farine不是號稱面粉空運、有機、石磨研磨嗎？此處恕我想象力匱乏……哪家法國磨坊有余力常年成噸供貨上海，請熟悉的人士指點一下。

這些說辭現在看著都臉疼

這么多疑問待解，可就在這件事情發生后，Farine四家門店就集體從大眾點評網下撤出——沒想到Franck不僅良心不痛，竟然還是這么一個“經不起批評”的人啊。

這些宮斗戲也好、懸疑劇也好，有多少都市傳說的成分，還要等食藥監部門的調查。目前看來，面粉過期板上釘釘，爆料人信息都是實錘。那么，憑你多紅都要乖乖坐下來學基本法。阿大蔥油餅正規化了，泰安門也辦齊證件重新營業。

可farine昨晚推送的兩篇官方聲明，竟然還擺著兩幅面孔。一個簡短交代整改，另一個還在嚅嚅地為自己辯解：中國的有效期更短。

“愛過”Farine，最后勸一句Franck，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今天武康路上，可沒有“治外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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