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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克疾:中國人最難以理解印度的一點,就是種姓制度
關鍵字: 印度種姓制度印度牛印度宗教印度婆羅門二、種姓之爭
在印度教的種姓觀念中有兩個特別重要的概念。很多人說起種姓來一套一套的,說印度的種姓問題多么嚴重,多么阻礙社會發(fā)展,但是他們對這兩個概念是一無所知。
第一個概念是什么呢?是“業(yè)”的概念。佛教用語中的“業(yè)”,同時也在印度教以及婆羅門教中被廣泛地使用。業(yè)叫karma。另外一個是“法”,dharma。“法”和“業(yè)”其實是種姓這整套構成法中最重要的兩個概念。
“法”就是在種姓體系下規(guī)范一個人行為的準則,叫作“法”。好比說如果你是剎帝利,你的法就是去保護婆羅門,去統(tǒng)治一切其他種姓。如果你是婆羅門,你的“法”就是傳道授業(yè),為大家解決精神問題、精神需求。
“業(yè)”是什么呢?“業(yè)”就像游戲中的經(jīng)驗值,你根據(jù)你的“法”,你順著你的“法”做事情,你的“業(yè)”就得到了積累。如果你逆著你的這個“法”做事情,就傷害了你的“業(yè)”。
“業(yè)”有什么作用呢?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在印度教的輪回理論里,如果你順著“法”做事,積累了“業(yè)”力,下輩子投胎,就升級了。這輩子過得特別苦,下輩子就過好日子了;但是如果你跟你的“法”逆著走,你明明是一個婆羅門,你卻要去做賤民做的事情,你去殺豬宰羊,你去清潔,你去打掃大街,這事情不潔,你干這個事情跟你的“法”不符合,你的“業(yè)”力就受到了損害,然后你下輩子投胎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可能是塊石頭。
“業(yè)”和“法”就是規(guī)定種姓制度的東西,當然了這都是理論上的,這都是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說法,這都是統(tǒng)治階級編出來,來維持他們自己統(tǒng)治用的東西。
為什么這套東西信的人這么多呢?
印度歷史上有原住民和入侵者。原住民是達羅毗荼人,臉比較黑一些,面部特征有南印度的特征,是皮膚比較黑一些,然后個子比較矮一些,毛發(fā)比較卷曲一些。入侵者是誰呢?入侵者是從中亞草原過來的雅利安游牧民族,他們身高比較高大,皮膚比較白皙,毛發(fā)比較直。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社會做什么事情的人都需要有,但是你怎么讓那些從事所謂低賤工作的人安于現(xiàn)狀呢?他們就創(chuàng)造出這一套種姓制度來規(guī)范這個人的行為。你是低賤的種姓,你就去干這些事情;你是崇高的種姓,你就去干崇高的事情,如果你膽敢不按照你的“法”你的dharma辦事,下輩子可能投胎做塊石頭,連這輩子都不如。所以這套東西對印度社會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我們前面所說的種姓社會,它賴以生存的基礎就是相對封閉,彼此孤立的這么一個社會。你如果在社會流動性非常高的地方,你要再強調這一套那就有困難了。
種姓這套東西在印度,其實它還是有一定的正面的效果,雖然說這效果有些時候比較扭曲。我身邊就出現(xiàn)過這么一件事情。
我有兩個印度朋友,一個是婆羅門,另外一個是首陀羅,但是他們都在美國留學,所以你要不問他們誰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其中的婆羅門,由于婆羅門高種姓的影響,他第一只吃素,第二不喝酒,第三不喜歡吵鬧。所以他從來不去迪廳、吧這些地方,他從來不去,非常安靜。另外一個朋友是首陀羅,他就跟我比較像了,什么肉都吃,包括牛肉。他牛肉也吃,然后他喜歡鬧騰,喜歡非常吵的音樂。
牛在印度教中是屬于一個神圣的動物,他們覺得牛奉獻給人類一切東西:牛奶給大家提供了營養(yǎng)的來源;牛的畜力又給農(nóng)業(yè)社會帶來了非常高的生產(chǎn)力,甚至牛的糞便都是極其重要的燃料。在這種情況下,牛的社會地位非常高,牛的生產(chǎn)地位非常高。
但是一到了災荒的年頭,牛還不照樣被殺了吃嗎?這種情況下生產(chǎn)力就被極大地破壞了。所以你不能等到大家把牛殺了才告訴大家牛很重要。什么辦法呢?你就得用一套宗教的理論告訴大家,牛是神,你們不能吃它,你們不能傷害它,甚至不能侮辱它。用宗教的辦法讓大家產(chǎn)生這種禁忌,從而保留社會生產(chǎn)力。這就是牛為啥這么重要的原因了。
所以這樣一來,如果你連牛都敢吃,說明你這個人對宗教這套說辭是不那么在乎的。說明根據(jù)宗教的定義,你這個人就不那么純潔。
好了,說到這兒,我那倆朋友不同的遭遇。
他們倆同時都在孟買租房子,然后房東問他們,你燒不燒菜?你平時鬧不鬧?你愛什么音樂?你吃不吃肉?后來發(fā)現(xiàn)婆羅門這朋友就租到房子了,首陀羅的朋友就沒有租到房子,但是他們倆都沒有跟房東說他們是什么種姓的,或者是來自哪個氏族,哪個次種姓,都沒說。結果一個租到了,一個沒租到。
種姓這些東西對于普通的印度人來說,最關鍵的就是限制他們的日常行為。所以很多時候,種姓就像一套非常原始的社會征信體系。因為大家都知道你是哪個種姓的,所以你哪些事情就不會做,或者不大會做——當然了,這都不絕對——讓大家在接觸你之前就對大概你這人有個什么判斷。
這就是為什么種姓這東西非常難以去除。因為在種姓內部、次種姓內部、氏族內部,大家始終對種姓的行為規(guī)范有這么一種敬仰,他們始終對“業(yè)”和“法”有一種崇敬的心理,這種心理對他們行為的規(guī)范是非常嚴重的。
- 原標題:毛克疾:中國人最難以理解印度的一點,就是種姓制度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李泠
- 最后更新: 2018-12-15 08: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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