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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巴蒂斯塔:應對“去美元化”,金磚國家貨幣R5的可行性有多大?
R5可以首先作為一個記賬單位,采取五國貨幣籃子的結構,類似于特別提款權SDR。五種貨幣的權重將大致反映五個經(jīng)濟體的相對權重。人民幣在一籃子貨幣中的權重較大,其次是盧比,然后是雷亞爾和盧布,蘭特的權重較低。舉例來說,中國貨幣可以占籃子的40%;印度貨幣占25%;俄羅斯和巴西貨幣各占15%;南非貨幣占5%。R5 可以以特別提款權SDR為基準,1個R5等值于1個SDR,并在此基礎上浮動,以反映其貨幣籃子相對于特別提款權貨幣籃子的變化。
R5可以以特別提款權SDR為基準,1個R5等值于1個SDR,并在此基礎上浮動。圖為SDR籃子各貨幣組成權重變化
在第一階段,除了在金磚五國建立的金融機制——新開發(fā)銀行(NDB)和應急儲備安排 (CRA)——的內(nèi)部會計中取代美元外,還可將R5用作某些政府交易和官方會計記錄的計價單位。這一步驟相對簡單,如果五國達成共識,可以迅速實施,且無需大量成本。
俄羅斯和其他金磚國家都在討論這些初步想法。據(jù)我所知,俄羅斯官員和專家提出的建議并沒有超出第一階段。在此基礎上,還有含糊的說法稱,隨后將用黃金和/或其他商品來支持R5。
眾所周知,貨幣不僅要履行記賬單位、價格和合同的計價職能,還要履行價值儲藏和支付手段的職能。如何確保R5能夠?qū)崿F(xiàn)所有這些功能?誰來負責發(fā)行R5并將其投入流通?R5是有實體形式還是只有數(shù)字形式?是否有必要建立金磚國家中央銀行并統(tǒng)一貨幣政策?
一種貨幣要想令人滿意地履行所有貨幣職能,就必須激發(fā)人們的信心,從而被廣泛接受。為了使其獲得信任并具有公信力,對貨幣的發(fā)行必須進行嚴格監(jiān)管,而且還必須有序地進入流通環(huán)節(jié)。
我再說一遍,所有這些問題都需要深入思考和嚴密規(guī)劃,而目前思考和規(guī)劃尚未開始。我提出一些初步意見,供大家討論。
首先,R5不一定要有實體存在,它可以只是一種數(shù)字貨幣。也沒有必要建立一個金磚國家中央銀行,去負責執(zhí)行五國的貨幣政策。多種原因來看,這樣做是不現(xiàn)實的。換句話說,金磚五國的目的并不是創(chuàng)建一種單一貨幣來取代五國自己的貨幣。
只需建立一個發(fā)行銀行,負責按照預先確定的規(guī)則發(fā)行R5。R5不干涉五國中央銀行的行動,五國中央銀行將繼續(xù)履行貨幣當局的所有典型職能,即確定利率、開展外匯和公開市場業(yè)務、管理國際儲備,以及金融監(jiān)管任務。因此,金磚國家不會喪失貨幣主權。
R5將只是一種虛擬貨幣,用于國際交易,最初是各中央銀行之間的交易。如前所述,它可以作為一種價值儲藏手段,使金磚五國的順差國在與其他金磚五國的雙邊貿(mào)易安排下進行交易時維持R5的累積余額。
隨著R5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接受,它可以更廣泛地發(fā)揮價值儲存和國際儲備手段的作用。在這個意義上,它將類似于凱恩斯在20世紀40年代初提出的建立國際貨幣Bancor的建議,當時凱恩斯試圖用Bancor來阻止美元在戰(zhàn)后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主導地位,但沒有成功。
在概念上,R5也類似于現(xiàn)任巴西財政部長費爾南多·哈達德和巴西中央銀行董事之一加布里埃爾·加利波羅在2022年提出的南美洲共同貨幣的建議。
應該強調(diào)的是,新的金磚貨幣不會取代五個國家的貨幣,甚至從長遠來看也不會。我們五國在經(jīng)濟和政治方面都遠未達到建立貨幣聯(lián)盟所需的最低標準。R5將是一種平行貨幣,與五個國家的貨幣并存,主要用于國際目的。
以什么為貨幣錨?
如何確保R5被廣泛接受?如前所述,俄羅斯官員和專家提到了黃金或其他形式的大宗商品貨幣來做貨幣錨。在我看來,這行不通。黃金乍看起來似乎很有吸引力,但實際上是一種倒退的想法,這會回到凱恩斯所說的“野蠻的遺跡”時代。
從技術上講,支持一種貨幣意味著將其建立在一種堅實、可靠和相對穩(wěn)定的資產(chǎn)之上,這樣才能使得貨幣得到廣泛接受和流通。要使這種支持具有實際意義,嚴格來說,新貨幣必須能夠以固定匯率自由兌換所錨定的資產(chǎn)。在20世紀,黃金越來越難以發(fā)揮這種支持功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點變得越來越明顯,以至于其作用逐漸減弱,直到1971年美國單方面下令暫停美元與黃金的可兌換性,才徹底放棄了這一功能。
如今,與黃金掛鉤的方案更站不住腳,更不用說不可行了。如果采取這條道路,金磚五國將不得不保留大量黃金儲備,發(fā)行量越大,黃金儲備就越多。黃金價格波動劇烈,這將導致金磚國家的國際儲備價值出現(xiàn)不可預測的變化。R5的價值將取決于影響世界黃金市場的無數(shù)因素,它將與黃金一起波動,失去作為基準的能力。任何其他大宗商品或一籃子大宗商品作為新貨幣的基礎都有同樣的缺點。總之,R5不能采取過時的大宗商品貨幣的形式。
黃金在IMF的貨幣中沒有任何作用,這并非偶然。特別提款權沒有與黃金或其他貴金屬掛鉤,而是由美元和其他主要貨幣支持的,這意味著,特別提款權持有人有權隨時自由地將特別提款權兌換成美元和其他具有國際流動性的貨幣。IMF能確保SDR的可兌換性,并依靠其儲備,必要時依靠發(fā)行國際流動貨幣國的承諾,提供額外資金來支持特別提款權。因為對特別提款權有信心,各國毫不猶豫地持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貨幣,成為其官方儲備的組成部分。
當然,這種可兌換模式并不能解決R5的問題。從理論上講,沒有什么能阻止它兌換成國際流動貨幣。金磚五國的高額國際儲備可以確保R5兌換成美元、歐元或日元。當然,為了確保其被接受,R5可以自由兌換成……美元、歐元或日元,這就徹底違背了設計金磚共同貨幣作為美元替代品貨幣的初衷。
下一步怎么辦?如何確保R5被廣泛信任和接受?一種可能性是將R5轉(zhuǎn)換為由五國擔保的債券。R5發(fā)行銀行還將負責發(fā)行不同期限和利率的R5債券,R5可以自由兌換成R5債券。R5以發(fā)行銀行自身創(chuàng)造的資產(chǎn)為“后盾”,實際上是一種信托貨幣,與美元和其他國際流動貨幣的性質(zhì)相同。R5債券將是五國對新貨幣提供擔保的具體金融表現(xiàn)形式。
這種方法可以追溯到歷史上重要的貨幣改革,特別是1923年德國的超穩(wěn)定貨幣改革,即所謂的 “Rentenmark”奇跡,當時德國必須尋求黃金和美元的替代品,以可信的方式支持一種新貨幣。一個靈感來源就是現(xiàn)代貨幣與國債和金融體系的關系。大多數(shù)現(xiàn)代貨幣都是純粹的信托貨幣,即使不能兌換成美元或其他國際流動貨幣,也可以自由兌換成政府發(fā)行的債務,這些債務具有流動性、有償性,并且?guī)缀鯖]有信用風險。
新開發(fā)銀行可以扮演重要角色
新貨幣將通過五個國家的行動進入流通渠道。R5可以從中央銀行之間的流通開始,逐步擴大到其他政府業(yè)務,以及與金磚國家以外的中央銀行的交易。正如普京總統(tǒng)最近與新開發(fā)銀行現(xiàn)任行長迪爾瑪·羅塞夫(Dilma Rousseff)的會晤中所強調(diào)的,金磚國家集團迄今為止的主要實際舉措新開發(fā)銀行(NBD)可以發(fā)揮作用。
新任金磚銀行行長迪爾瑪·羅塞夫就職發(fā)言
新開發(fā)銀行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推動世界經(jīng)濟的去美元化進程。首先,也是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加快其資產(chǎn)和負債業(yè)務的非美元化進程,用NBD成員國的本國貨幣發(fā)行債券和提供貸款。第二,通過其研究部門,支持有關國際體系改革和最終建立R5的研究和會議。第三,在更高級階段,幫助新貨幣進入流通,發(fā)放貸款和發(fā)行以R5計價和應付的債券。
全球南方國家的期待
為了推進金磚共同貨幣的討論,金磚國家領導人在2023年峰會上可以要求其財政部長和研究機構以協(xié)調(diào)的方式研究這一問題,并在2024年于俄羅斯舉行的下一屆金磚國家峰會上提交這一工作的結果。我們可以成立一個專家小組,評估創(chuàng)建金磚國家貨幣的便利性和可行性。
目前還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否已經(jīng)取得了足夠的進展,也不知道各國是否已經(jīng)就深化這一問題的討論達成了共識。如果討論確實取得了進展,金磚國家領導人可以在2024年的下一次峰會上做出決定,開始正式討論新貨幣的可行性。然后,就有可能在巴西擔任主席國的2025年峰會上做出創(chuàng)建R5的決定。
最后我想說的是,隨著包括巴西在內(nèi)的全球南方國家對美元和現(xiàn)行國際貨幣體系的不滿日益加劇,人們傾向于把目光投向金磚國家集團。金磚國家本身和其他南方國家都對金磚國家貨幣期望很高,希望我們能夠提供值得信賴的美元和西方金融體系的替代品。讓我們行動起來,不要在事關全球利益的問題上退縮,讓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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